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刺客纪魂 > 第二百二十一章:阶下之囚焉能其难

  大明舰队识破西海霸王计谋,将计就计歼灭数千敌军,而自己却不敌独眼老七而失手被擒,小陶白自知西海霸王不可能放他一条生路,自然不会毫无尊严的求饶乞活,当看到西海霸王之时,他就毫无顾忌地把西海霸王那个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甚至就连西海霸王身后端坐的黄金大人,都没能逃过小陶白的辱骂,各种粗言秽语连平日里粗俗惯了的海盗们都听得瞠目结舌。

  要知道小陶白以前可是从内心里畏惧黄金大人的,当初摩格攻打高岗山,陶家兄弟连同左超一起失手被擒,押往元邦上都,沦为黄金大人的阶下囚,当时可没少受黄金大人的折磨,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哪怕如今回想起来都能让小陶白不寒而栗。

  可如今小陶白自觉命不久矣,心中的畏惧反而在此刻化作满满的怨恨,咬牙切齿的怒骂声让面色一开始颇为淡然的黄金大人也忍不住眉头直跳。

  就连左超出现在甲板上向西海霸王汇报情况之时,都免不了被小陶白好一通辱骂,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呸!左超小儿!背信弃义之徒,你就是中原的叛徒、百姓们的敌人!亏得我们当初得知你失踪之时对你颇为担心,不惜冒着被永乐皇帝知晓的风险也要随大明舰队出使西洋,只为找寻你的踪迹,没想到你却甘愿成为西海霸王的走狗,做出丧尽天良之事!当初牺牲的人文泉下有知,必然会以你为耻,千千万万被海盗残害的百姓的冤魂,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陶家兄弟和左超也算得上是曾共患难的战友了,彼此间的友情同样是深厚,因此当得知左超居然选择助纣为虐之时,他们一开始很是不愿相信,认为不过是以讹传讹,中间或许存在什么误会。

  直到那时候左超潜入宝船刺杀三保而不成,反而将大陶青重伤之时,他们方才认清了现实。

  听着小陶白的一声声斥责,左超面色看似毫无波动,眼眸中却是更种情绪交杂,被亲友所误解却无法为自己辩白,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左超仿佛灵魂都被抽离身体一般,唯独剩下无尽的空虚。

  而当听到西海霸王下令,让他亲手杀死小陶白之时,左超被抽离的灵魂瞬间回归身体,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进脑门,他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西海霸王,心知肚明这是西海霸王对他的试探,就看他下不下得去杀手。

  左超只是因为流儿在西海霸王的手中,不得不去为他卖命,从心底里却是不想这么做的,让他杀死小陶白,他又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呢?

  可左超也明白,若是现在不杀了小陶白,不仅保不住流儿的性命,在西海舰队上万名海盗的虎视之下,他和小陶白也在劫难逃。

  究竟该怎么办?

  左超脑子里乱得像是一锅浆糊,一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他,此时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浑浑噩噩地在西海霸王的连声催促中持刀来到小陶白跟前停住,握刀的手肉眼可见地在不停地颤抖。

  快刀左超居然会手抖?这足以见得左超内心的波动有多么剧烈。

  不行,要让他杀害小陶白,他做不到,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带着小陶白和流儿,一同杀出一条生路了。

  他思绪纷杂之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先前还骂声不停的小陶白,在听到西海霸王威胁左超的话后,却突然安静下来。

  小陶白是何等聪明且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当听到西海霸王的话,再结合左超出海之后判若两人的行为,他立刻就意识到左超助纣为虐的种种举动,或许都是被逼无奈或另有目的。

  再一看近在咫尺的左超,那暗中不断扫视一众海盗的眼神,他也反应过来左超心中的打算,他不由地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想要杀出重围?在黄金大人和西海霸王阶下囚之下,只凭左超自己都难以做到,再带上重伤在身的自己以及流儿两个拖油瓶?那更是没有半点可能性,左超若真是这么做了,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心念电转一番,心中做出了决定。

  “左超!”忽然听闻面前的小陶白呼叫自己的名字,左超下意识将目光移回到小陶白的脸上,却见小陶白竟是在其他人的视线之外,朝他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左超先是一愣,接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却没等左超搞清楚小陶白微笑的含义,小陶白脸上的笑意却稍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反倒是带上一脸愤慨的怒容,朝左超怒斥一声:

  “你这背信弃义之徒,今日就算我难逃一死,我也要拉上你做垫背!”

  小陶白身躯一挺,竟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甲板上站了起来,用肩膀将左右两边挟持他的海盗撞退两步,接着直接向左超飞扑而来。

  左超下意识后撤半步,弓步持刀、刀尖前指,摆出架势应对袭来的威胁。

  可刀尖前指的瞬间,左超立即预感到大事不妙,也意识到小陶白适合打算,他心中大呼“不好!”就欲收刀躲避小陶白的身形。

  小陶白却完全没给左超反应的时间,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小陶白的身形直接撞入左超的怀中,左超瞳孔猛缩,低头一看,却见手中的长刀从小陶白胸膛刺入,又从他的后背刺出,将他刺了个对穿。

  滚烫的鲜血喷涌在左超的脸上、身上,刹那间就将他染成一个血人,左超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陶白的面容,小陶白眼中的生机在迅速消逝,脸上却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出声,可看小陶白的唇形,却似是在为他之前误会左超而致歉。

  小陶白身形一软,滑倒在血泊中,彻底没了声息,快刀左超愣愣地连手中的长刀都握持不住,随着小陶白掉落在甲板之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周围众人的眼中,是小陶白突然失控,而左超则毫不留情地一刀解决了他,唯有左超自己清楚,小陶白这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消除西海霸王对左超的疑心。

  左超明白自己不能辜负小陶白的心意,他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悲痛,强撑起一副淡然的神情,俯身抽出小陶白胸膛里的长刀,然后站在西海霸王身前一言不发,就像是在询问西海霸王那个,这足不足以证明诈降败露一事,与他无关。

  西海霸王却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冰冷地看了小陶白的尸首一眼,咬牙切齿道:“这么简单的死去,真是便宜了他。”

  话音未落,又有手下急匆匆地赶来,厉声大喊:“报告霸王大人!大明舰队开足马力朝着我军急袭而来,踞我军已不足二十里!”

  这下西海霸王也顾不上再怀疑左超了,闻言脸上浮现出惊容来:“什么?这怎么可能?大明舰队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他来不及细问,迅速来到船头向海上眺望,果真见到数不清的大明舰船,如同海面上一座座巨型堡垒一般,保持着整齐的阵型,以巨浪滚滚之势席卷而来,旌旗蔽日、鼓声震天,见者无不心头发堵。

  西海霸王在大海上驰骋了多少年?始终是难逢敌手,令来往的各国商船闻风丧胆,赫赫威名能让众国要么退避三舍、要么花钱消灾,向来都只有他追着掳掠他人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大明舰队给追着打?

  西海霸王也来了脾气,他怒气冲冲地拔剑在手,剑锋直指大明舰队,向着手下的海盗们怒声下令:

  “小的们!大明舰队杀害我们的弟兄,还敢大放厥词!今日这一战,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为了我,也为了你们自己,杀!将这群想要断绝你们生路之人,统统埋葬在大海里吧!”

  先前西海舰队数千精锐尽数被大明舰队所杀一事,让剩下的这群海盗们都有些士气受挫,即便是嘴里没说,可他们在心底也有些产生了怀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大明舰队的对手?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退避的想法。

  直到经过西海霸王这么一提醒之后,他们才意识到,昔日为虎作伥、坏事做尽的他们,若是败于此地,只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大明的制裁;唯有全力以赴击败大明舰队,方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正所谓“困兽犹斗!”现在的海盗们就仿佛在绝境中的困兽一般,双目赤红着怒声应和,原本已经跌至谷底的士气,却在西海霸王一番激励之下,再度空前高涨,誓要与大明舰队一决雌雄。

  近在咫尺的三保昂立在宝船船头,看着西海舰队在诈降计策受挫、数千精锐近乎全部折损、七大将被斩杀二人的情况下,依旧是没有撤退,反倒是横摆船只,将船身的加厚的铁板朝向大明舰队,似是试图以此硬抗大明舰队的炮火,做足了要与大明舰队硬碰硬的模样,三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西海霸王此人倒是有些本事,在战局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军心不涣散。只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招都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既然西海舰队想和他们硬碰硬,那他自然是要让西海霸王知道,时代已经变了,想要硬抗大明舰队的神威,无异于是在螳臂当车。

  三保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他大手一扬,高声下令:“传我军令!起炮!”

  早已经准备就绪的传令兵立刻将军令传于诸舰,训练有素的大明舰队顿时像是一台各部件紧密联系的机杼一般,迅速发动起来,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在大明舰队之中,黑黝黝的炮口尽数对准前方的西海舰队。

  三保再度发令:“你们之中有不少人都与我一样,出身自大明的渔村,前些年也没少遭受海盗的残害,今天,你我终于有机会,让这群为祸海洋、丧尽天良的畜生,感受你我的怒火!诸位!报仇雪恨就在今日,让这群海盗,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开火!”

  刹那间,西海霸王一直有所耳闻,却从未切身感受过的雷鸣之音,在他的耳边炸响。

  西海霸王浑身巨震、满脸惊容怎么也无法收敛,他原本以为那些对于大明炮火的描述,都不过是夸大其词,只是那些海盗洗脱自己过错的说辞罢了,可如今切身感受之下,他才明白,那些人的描述究竟有多么空乏,再多的词语,都无法真正形容炮火的威力几何。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怀疑,只凭船身上加厚的区区几张铁板,真的能够阻挡住大明炮火的洗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