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刺客纪魂 > 第一把八十九章:神秘小众舰队遇袭

  船医中资历最老的一名老者,一边用宽袖囫囵地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缓步行到三保跟前,看起来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求援着实有些耗费心力,往常总是高深莫测、深藏不露,一副高人风范的船医,如今不仅身上的长袍全被汗水打湿,花白的头发也是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显得有些萎靡,似乎满是疲惫,看起来可真是狼狈。

  好在能够救回一条性命,可比什么高人形象要重要得多,是以船医丝毫不因自己狼狈的模样而感到羞赧,反倒是眉眼间都透着掩盖不住的喜悦与欣慰之情。

  眼前的伤者伤势颇重,即便是能够治好,怕是也得留下病根,日后还能否再如往常那般行动自如,很是难说,以后恐怕是形同废人,手上再无缚鸡之力,可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却比什么都重要。

  “我可否询问他几句?此事事关重大,可是万万不容有误。”

  三保神情肃穆地与船医对视一眼,又望向病榻上的伤者,只见伤者虽然呼吸已渐渐放缓,可神情仍是有些恍惚,浑身上下被伤布包裹得就如同个粽子一般,三保也不知此人还能否说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有些怀疑地向着船医沉声询问道。

  船医双手揣进衣袖,坚定而缓慢地点了点头:“伤者伤势虽然不轻,伤情却算是稳定,且意识也较为清醒,回答正使大人的问询应当不成问题;只不过伤者的伤势终究需要静养,正使大人还是长话短说、言简意赅一些为好。”

  三保闻言也不再废话,神色镇静地点点头,领着马羽越过船医来到伤者的病榻之前,那伤者一直恍惚得如同神游天外一般的眼神,在看到三保面容的那一刹,竟是恢复了些许清明,声音沙哑得如同磨盘一般低喃道:“正……正使大人?”

  一边说着,此人竟一边还想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向三保行礼,这举动可把三保给吓一跳,整个舰队数十名船医,费了老大劲方才把此人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可别在这种节骨眼上再搞出个好歹来。

  他脚下速度瞬间加快,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病榻之前,眼疾手快地伸手轻按住伤者的肩膀,让伤者老老实实地躺在病榻之上,接着微微俯下身子,方才轻声道:

  “你既身受重伤,那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又念及船医所说,伤者需要静养的缘故,三保也就不再过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你有伤在身,理应静养,我本不应该打扰你,可如今大明舰队上百位弟兄客死他乡,我必须得给他们、给其他弟兄们一个交代。先遣队登陆爪哇国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爪哇国大军对我军发动突袭,甚至残忍杀害我大明的兵将?”

  听闻三保的询问,伤者的双眼瞬间变得如血般通红,眼神之中满是愤恨与悲痛,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整洁的伤布之下又开始渗出鲜血来。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尽自己全力压制住躁动的内心,这才声音嘶哑地将事发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

  “我先遣队上百名兄弟,遵大人之令,乘轻舟先大明舰队一步靠岸登陆,探查情况,起先发现一支落难的小众人物经过,我们分头前往探明虚实,然而天公不作美,海上风急浪高,轻舟几乎要被海浪翻倒,兄弟们皆提心吊胆,担忧自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但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先遣队安全登陆,于爪哇国海岸集结。”

  “然而,在我等尚未站稳脚跟,阵型混乱之时,忽有一支装备精良、战力惊人的军队从岸边隐蔽的雨林中倾巢而出,还未等我军说明自己的身份与来意,这支军队竟是没有只言片语,直接对我军发动突袭,先以箭矢齐射、再以骑兵冲锋、后以步兵短兵相接。”

  “我先遣队乃是大明精锐,绝不会畏惧死亡,然而在兵力如此悬殊的境地之下,兄弟们虽拼死反抗、奋勇杀敌,却仍是不敌敌方大军,接二连三地倒在爪哇国海岸之上,死伤无数,为给大明舰队传递消息,自知逃生无望的弟兄们视死如归,用自己的性命为我等争取逃生的机会,我等这才得以将消息传回。”

  此人双目嚼泪,一边回忆着苦痛的记忆,一边一字一句地将他登岸、奇遇、突袭,杀敌、逃命的经过缓缓道来,语气看似平静得没有波澜,可屋内的所有人都能从他平静的语气之下,听出让人心碎的悲痛之情。

  可三保和马羽却是愈发糊涂了,听起来大明的先遣队似乎并未与爪哇国当地的军队发生冲突,为何爪哇的军队要突然袭击大明的兵将呢?

  然而,岛屿附近出现的一支小众人物又是什么来历?

  众人沉默着思索其间隐藏的秘密,可无论如何思考,却始终如同丈二的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

  先遣队遇袭,上百大明兵将间死在爪哇国海岸之上一事,虽三保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以免动摇军心,可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三保等人还在船医室之中时思考缘由之时,这个消息便已然传遍了每一艘舰船,倍感同仇敌忾的其余舰船船长立即派出手下乘舟而来,齐聚中央宝船,情绪高涨地准备向三保请战。

  一时间能够看到无论是前营后营、左营右营,每一艘舰船上都人争先恐后地乘坐轻舟汇聚于三保所在的宝船,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宝船甲板上便已是挤满了来自各舰船的兵将。

  三保在马羽等人的护卫之下昂立于船头,听着甲板上乱糟糟一片,杂乱的声势一度盖过喧嚣的风浪声,气氛更是热烈得几乎要冲破头顶浓重散不开的乌云。

  甲板上的兵将们一开始都乱成一团,面红耳赤着说什么的都有,既有要为死去的弟兄们讨回公道的、也有希望三保带领全军出击攻打爪哇国为弟兄们报仇的、还有建议三保下令用火炮炮击爪哇国土的,可这些声势却混成一片,压根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兵将激愤的话语却是渐渐变得统一,最终变为所有人都在整齐划一地怒吼着:“弹丸小国、杀我大明兵将、挫我大明南下之声势,天诛地灭亦难解恨。愿为大人之马前驱,登岸杀敌,为弟兄们报仇雪恨、扬我大明之国威!”

  声势一浪更比一浪高,震动着海上泛起涟漪、卷起巨浪,狠狠向着爪哇国海岸席卷而去,最终猛烈地拍打在海岸的礁石之上,扬起的浪头足有十丈高。

  马羽镇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知肚明这群大明兵将之所以会如此愤慨,或许的确有着为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想法,但内心之中想要为自己发泄私愤的想法恐怕还要更胜一筹。

  想当初大明舰队在万众瞩目之下出使西洋,大半个中原皆知晓此事,并为舰队之中每一个兵将而感到骄傲与自豪,他们在中原所收到的欢呼与鲜花,可谓是绝无仅有、至今每一个人都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心中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经久不散。

  而之后,大明舰队赶赴东海,消灭东海海盗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轻而易举;舰队随即南下,先抵占城国,在当地受到百姓夹道欢迎,就连占城国王等一众皇亲贵族,也对大明舰队中的每一个兵将以礼相待,不愿冒犯他们分毫;而之后更是在南洋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便恫吓得安南国退兵赔款、归还一切侵占的土地。

  这种礼遇恐怕大明兵将们此生还是头一回遇到,而在海上的这些种种境遇,都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在大明兵将身后为他们撑腰站台的,是一个强盛得足以让其他国家畏惧的大明王朝!前所未有的民族自豪感就像是一颗播散在心里的种子,正在一点一点地茁壮成长、并开始变得枝繁叶茂。

  他们本以为这种被人高看的待遇能够一直持续到他们重回中原,可没想到刚来到爪哇国境内,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礼遇,反而导致上百个兄弟们平白送出了性命。

  这简直就像是在他们脸上抽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将他们膨胀得无以复加、像是泡沫一般的虚荣心打得粉碎,这着实让他们有些恼羞成怒,此番前来请战,既有着为死去弟兄们报仇雪恨的心思,也有着发泄心头之恨的想法。

  军中出现这种情绪,说起来是有利也有弊。

  为将者,若能很好地加以引导,身为知耻之军,定能够知耻而后勇,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所向披靡;可这也容易导致军中兵将冲动易怒、意气用事,无法保持冷静的心理,很容易产生不可控的因素,因此这非常考验为将者的经验。

  马羽有些担忧地看向正前方的三保,此事对三保而言,无疑是一大考验,也不知他会作何应对?

  将士们受到情绪的影响,有些冲动上头可以理解,可如今情况未明,冒然兴兵生战显然不是明智之觉,三保可万万不能被将士们所裹挟,做出冲动的决策来。

  注视着甲板上激烈声势的三保显然也有些一个头两个大,对于将士们的怒火,三保也是能够感同身受的,这些死去的弟兄们都是三保的手下,无论死任何一个,都会让三保心中很不好受,这些弟兄们被爪哇国不由分说地杀害,三保的内心同样是愤怒且悲痛的。

  而且,要知道爪哇国现在名义上可是大明的藩属,如今竟敢以下犯上,似乎于情于理都得出兵讨伐。

  然而,大明此番出使西洋,并非是为了殖民侵略而来,而是带着宣扬大明威德的目的,是想让全天下都明白大明乃是仁义之师、礼仪之邦,若是冒然兴兵,无疑是与大明舰队此行的目的背道而驰。

  于是三保思前想后,终究是没有如同将士们所呼吁地那般做出冲动之举,只是先一番慷慨陈词,安抚住将士们躁动的心,让他们先各归各船,听候发令。

  待人群散去,三保一边遣人将此地种种经过北上禀告于陛下,一边与马羽等人秘密相商:

  “三位大人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马羽神色不变,淡淡言道:“只管说来。”

  “我思前想后,仍是觉得爪哇国残杀我军将士一事颇为莫名其妙,爪哇国国力远比不上大明,即便真有反抗大明的心思,谅他们也没有光明正大杀害大明将士的胆量,此事必有隐情!三位大人身手不凡,少有人能发现大人们的踪迹,不知可否潜入爪哇国一趟,刺探清楚其中的曲折?”

  “还有探明当时出现的小众神秘人物的身份!”

  这对马羽等人而言是件小事,可对大明舰队和爪哇国而言却是件足以决定命运的大事,马羽自然不会拒绝,肃然接令。

  马羽留下老实稳重的大陶青在舰队中接应,带上心思活泛、机敏伶俐的小陶白,再带上舰队中懂得爪哇国语言的知事,换了一身充满异域风情,却符合当地老百姓打扮的服饰,立即动身,乘舟南下,借着风浪掩护抵进海岸,接着三人灵活地潜入海港,几个瞬身便消失在三保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