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刺客纪魂 > 第一百八十六章:海盗投降炮镇孤堡

  一轮火炮齐射完毕,轰隆隆的炮声在宽敞的海面上回荡,听起来却像是回荡在狭长的山谷之中一般,隐约间总能听到不断有回音传来。

  被炮击之后的孤岛海港,如今被浓厚的水蒸气所笼罩,水蒸气所形成的气柱高达数十丈,一眼几乎望不到头,仿佛要直插天际似的,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竟显现出如同汉白玉石般纯白的光芒。

  先前天穹顶上尚能看到残云几朵,可在炮击之后也被全部震碎,化作细雨洒下,却没等落到海面,又被尽数蒸发,重新汇入到水蒸气柱之中,更增添气柱的庞大。

  这等景象别说是在内陆,就算是在大海之上也鲜少能够看见,如此壮美的绝景之下,所掩藏的却是无尽的杀机。

  三保站在船头轻皱着眉头凭栏而望,目光试图穿过水蒸气柱看看火炮的威力究竟几何,却始终看不分明,正欲下令让舰队靠得更近些,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一道海浪以海港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巨大的海浪拍打在孤岛海岸上,扬起高高的浪头,而没有海岸阻隔的海浪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大明舰队倒卷而来,一浪叠着一浪,短短几个呼吸间,那最高的浪头便已高达数丈,几乎都有一艘战船那么高。

  三保立即意识到这海浪是由火炮的炮击所造成的,本想让船员们做好抵御巨浪的准备,可话还没说出口,急速倒卷而来的巨浪已经迎头拍到大明舰队之中。

  巨大的宝船随浪而起,头高尾低,几乎呈现出一种笔直的姿态乘在浪头,随着奔涌的巨浪向后偏移,船头的三保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匹奔袭的骏马给撞个正着,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似的微微作痛,整个身子似乎要被从船上甩入大海中一般。

  好在三保自幼在义军之中摸爬滚打,身强体健,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当即下意识俯下身子压低重心,将自己藏在船舷之后,双手死死拽住船舷,即便倒卷上甲板的咸腥海水将他浑身浇透,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而眼口鼻中,也不愿放手。

  甲板上原本严阵以待、纪律森明的兵将们,再也没办法向之前那般站的笔直,一个个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无所依托的野草一般,随着浪头席卷而东倒西歪,只能下意识抓住身边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来避免自己能够不被巨浪卷走。

  甚至有倒霉的船员直接被浪花从船头卷到船尾,最终眼疾手快地抓住船尾固定物资所用的船绳,这才逃过一劫,真是狼狈尽显。

  混在护卫队中的马羽和陶家兄弟,也被这番变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三人身为刺客多年,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在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之后也能迅速冷静下来,他们立即调整身体姿态,死死抓住船杆不放,站稳了身形,可以说是甲板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保留几分体面之人。

  待浪头在大明舰队中席卷一番,威势稍有减缓之后这才离开舰队之中,继续向着远方席卷而去。

  宝船重新在海面上调整了姿态,稳稳当当地停泊着海面上,船头的三保觉得那股子头晕眼花、天地倒悬的感觉有所消缓,这才双臂攀着船舷重新站起身来,他先是环顾四周,海面上仍翻涌着白浪,但浪锋已然过境,这点小小白浪不足为惧。

  大明舰队中的各艘舰船被巨浪冲得七零八落,飞燕阵扭曲得不成样子,但好在,每一艘舰船都经受住了巨浪的考验,没有一艘舰船出现损坏,这可是莫大的惊喜,若是换做改良之前的大明舰船,在那等声势的巨浪之中,即便没有被直接冲得散架,只怕也得留下不少破坏。

  这无疑是直接证明了三保和焦玉对大明舰船的改良工作,是非常成功的。

  三保再回头朝甲板上望去,虽说先前甲板上列阵严明的兵将们如今被冲得东倒西歪,被浪花裹挟着散落在甲板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颇为狼狈,但略一清点,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被冲到大海之中,甚至连一个受伤之人也没有出现。

  这也得益于大明舰队中的每一个兵将,皆是从大明的千军万马中所挑选出来的精锐,又早早地开始接受高强度的海事训练,面对任何大海上的突发状况都能够临危不乱,用最正确的方式却应对危机,这才力保此番面对巨浪而不出现伤亡。

  否则若是因为一道由己方引起的巨浪而伤兵减员,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见舰船、兵将皆无大碍,三保这才低头查看自己的情况,只见自己从头到脚每一个角落皆被海水给浇透,狼狈得像是一只落汤鸡,他苦笑两声,看样子自己实在是有些低估火炮的威力了。

  他结果侍从递来的干毛巾,随意将自己的头脸擦拭干净,不让自己在众兵将和前方那群海盗面前显得太过狼狈,以免丢失大明的威严,之后才重新向着海港眺望而去,只见先前还笼罩在海港上空、浓厚得让人看不清内部情况的水蒸气柱,已开始在海风的吹掠下渐渐变薄变淡。

  不止是三保,就连马羽和陶家兄弟,以及舰队中的每一个兵将,都对此番炮击的威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能够引起这等程度的巨浪,想必火炮的威力绝不会低到哪去。

  甚至就连躲在堡垒之内的海盗们,也是惊魂未定,悄悄注视着海面,试图弄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蒸气柱越来越淡,如同一道轻纱一般随时都要消散,舰队中每一个人皆是翘首以盼,马羽身为刺客,虽然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但眼神仍是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他瞳孔微微放大,目不斜视地看向气柱之后模糊的淡影,等看清楚其中的景象之后,饶是他如今已是喜怒不形于色,却仍是忍不住双手微微一颤,嘴巴半张,满脸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阵强劲的海风吹过,终于是将摇摇欲坠的气柱直接吹散,海港上的场景便赤裸裸地展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眼中。

  而也正是这一瞬间,看清楚海港的景象的众人瞬间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不仅是堡垒中的海盗们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若筛糠,就连身为始作俑者的大明兵将,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原本他们刚刚抵达孤岛堡垒外围之时,能看到海港上停满了大大小小各式海盗船,挤得码头偌大的海面都看不到半点缝隙,随着浪花的起起伏伏,彼此相碰的海盗船总能发出阵阵如同轻敲鼓面般清脆的咚咚声。

  这番热闹的场面,恐怕连大明的海岸都难得一见。

  可如今随着一轮火炮炮击过后,先前满满当当的海盗船,却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彻底消失在码头之上,只见偌大个海面空空如也,见不到任何一艘海盗船的影子,只有零零散散、被火烧过后留下焦黑印记的碎木头铺在海面,随着海浪而起起伏伏。

  海港上见不到一个生还者,只有勉强能够辨认的残肢断臂混在碎木之间,将海港的海水染成一股淡淡的妖异猩红色。若是眼力够尖,还能够透过残肢断臂、碎木残骸间的缝隙、透过被鲜血浸染的海水,看到海面之下的礁石,都被火炮给生生削平。

  就连海平面仿佛都因为高温的蒸发,而下降了几分。

  海风扑面而来,能够嗅到空气中除去大海原本的淡淡海盐味以外,还夹杂着刺鼻的黑火味、木头焚烧的焦炭味和肢体被烧焦后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若不是大明的将士们个个身经百战,早已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当看到眼前这骇人的场景、嗅着空气中诡异而难闻的气味时,只怕是一个个都要当场吐得天昏地暗。

  可即便如此,大明的将士们仍是个个脸色发白,只觉得肚子里的酸水直往上冒,自打严苛的海事训练之后,这还是他们久违的再一次体会到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个个望向船上火炮的眼神既有着威力喜人的兴奋,也有着对火炮的畏惧,显得尤为复杂。

  “火炮之威,竟真能恐怖如斯?”

  马羽定定地看着海港上的景象,口中低声呢喃。

  作为头一个使用火铳来对敌之人,马羽对于火铳的威力,恐怕比焦玉这个改良火铳之人还更有发言权,即便是一身铜皮铁骨,将筋骨打磨到极致、连刀剑都不能伤其分毫的摩格,在火铳面前都得暂避锋芒。

  可即便如此,在马羽看来,火铳的极限,最多也不过能在船身开个口子,就算是改良后的火炮威力有所增强,恐怕也难以一下子将船只给击败。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着实是让马羽瞠目结舌,心中也冒出和三保刚从一样的想法来:“看样子自己实在是有些低估火炮的威力了。”

  而即便是对火炮威力心里有所预期的三保,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可他又不愿在兵将们面前失了威仪,便故作轻咳两声,既将这份震惊的心情强行按捺下来,又让甲板上的兵将们回过神来,接着继续朗声令道:

  “令前营、左营、右营前压,迫近孤岛堡垒周围,并向堡垒中喊话:‘我军将于一个时辰后炮轰堡垒,将堡垒夷为平地,想活命之人速速出来投降,若是胆敢负隅顽抗,海港上的那些残肢断臂,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甲板上的传令兵也就顾不上再吃惊,立即有条不紊地将三保的军令传达出去,三营立即前驱压上,迫近到孤岛四周,距离近得连堡垒之内海盗们脸上的惊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趁着三营向堡垒中喊话,接收海盗投降的一个时辰,三保回到船舱内换了身干净衣裳,整个人焕然一新,威严不减地领着马羽等人再度登上船头,向着堡垒眺望。

  或许是因为这伙海盗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或许是因为大明舰队压境他们自觉难以逃出生天,又或许是因为被火炮之威震慑,这群海盗再也掀不起反抗的念头,当听到大明舰队的喊话之后,立即毫不犹豫地丢兵弃甲、出城投降,海滩上满满当当都是高举着双手、跪倒乞活的海盗们,待三营上岸将他们捆绑结实押送回船,一清点竟是不少于四五千人。

  马羽向着堡垒之中眺望而去,发现并非所有人都已经出来投降,还有几百个身量不高,却身着精甲、肩扛比身高还高的大刀之人,试图负隅顽抗,马羽看他们个个头上都留着古怪的发髻,立即反应过来,这群人,不正是上一次他东出东海之时,与左超斗个不分伯仲的浪人吗?

  “没想到沙胡回了西洋之后,这群浪人反倒是在这堡垒落地生根了。”

  马羽的感叹声引起三保的注意,他顺着马羽的目光望去,看清那伙浪人的身影之后,却是面露不屑:“一群见缝插针、认贼作父的无能鼠辈罢了,这群人对中原百姓可是毫无怜悯之心,比这些海盗更要可恨!”

  他之所以会对这群海盗网开一面,一方面是因为火炮杀伤力巨大,有伤天和。另一方面也是念在这些海盗多是中原之人,押他们回中原由官府定罪发落;而对于这群倭国的浪人,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待一个时辰期限已过,三保立即传令三营,火炮齐射、炮镇堡垒,几刻钟之后,当炮声渐息,一切尘埃落定,堡垒早已是被轰得不剩一砖一瓦,岛上荒凉得仿佛从未有人抵达过此地一般。

  由沙胡一手建立,盘踞于东海多年的最大海盗势力,至此,随着堡垒和堡垒中的浪人们一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