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刺客纪魂 > 第一百六十二章:夏王之死世人生疑

  自明王天下一统以后,马羽他们一行回到高岗山,直到此后才方知发现,昔日师父、高岗山上的弟兄们和自己两代人所追求的目标已然达成,世事似乎已经和自己无关。

  起初闲停下来,让忙碌了前半生的马羽颇有些不习惯,可日子久了,也便习以为常,难得地在山上享受其此前从未享受过的安静。

  这些天来,马羽时而独坐于山巅,眼看林浪叠叠、耳听风声萧萧,仿佛脱离尘世,真是怡然自得。时而与焦玉、陶家兄弟等好友相约痛饮,欢笑声十里开外都能清晰听闻;时而与佃云在山上并肩漫步,彼此说些体己窝心的情话,就像是一对相处久矣的老夫老妻;时而逗逗刚学会走路的曼尧之女,看她迈着笨拙的步伐,走起路来像只丑小鸭,马羽总会笑得不能自已。

  山上的日子平平淡淡如同一汪清泉,偶有微风吹过方才泛起点点涟漪,与以前时刻奔波在路上,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相比,这样的生活不像以前那般惊险刺激,而是稀松平常。

  可也许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真正的本质。

  只可惜,马羽终究是没能享受多久平淡的生活。

  这一天,春光正好,山上旧树萌新芽,新苞怒放替残花,处处都是美丽的春景,一阵微风吹过,将春日里独有的青葱吹进肺里,让人觉得从里到外地一阵生机勃发。

  马羽和佃云、焦玉和梅少姬两对情侣聚在山巅树下,姑娘们领着曼尧之女采编花环,马羽和焦玉则盘坐在桌前一边啄饮清茶,一边轻笑着姑娘们玩闹,心中是说不出的柔软与悠闲。

  自明王一统中原之后,焦玉自觉火铳的锻造已无需自己再置喙,留在军中无用,因而婉拒了明王高官俸禄的挽留,搬至高岗山附近与马羽为邻,在马羽等人的有意撮合下,他与梅少姬之间感情进展迅速,听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正当马羽等人享受着春日美好时光之时,忽见大陶青手持一封书信,眉头轻皱着走了过来,将手中书信转交至马羽手上。

  马羽轻笑着让大陶青坐下,为他斟上一杯清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展开书信,细细观之,岂料信上的内容还没看完,他的眉头顿时皱起,浑身悠然闲适地气质猛然回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王重病难医,或许不日就将病逝?!”

  马羽抬起头来与大陶青对视,双目瞪得像铜铃一般,满脸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一封书信来自渝州城,上面写的是甘瑞近些日子不幸得了重病卧床不起,请了周围许多名声在外的良医都说无药可治,且命不久矣,因而邀马羽前去见甘瑞最后一面。

  说起马羽和甘瑞的上一次相见,那还是前朝的事了,当时还是在宋王军中,宋王大军也还未内斗,仍是各路义军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一支,当时恐怕全天下都觉得宋王,或是宋王所扶持的小明王能够在推翻元邦王朝的统治后,顺利登基称帝,谁也没料到最后竟是让当时名声不显的明王给夺走了天下。

  他二人上一次相见,因时间地点都不合适、马羽又着急赶赴东海,因而双方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只是那时候看着甘瑞的模样,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脸上除了行军所带来的沧桑与疲惫之外并无病色,怎会突然病倒?

  而且当时义军内斗之时,宋王大军内部一片混乱,就连宋王也惨遭斗杀,局势不可谓是不凶险,可即便如此,马羽也未曾听闻甘瑞受伤的消息,为何这才迁到渝州城没几年,就突然病重不治,马上就要与马羽天人永隔了呢?

  马羽与甘瑞关系很要好,彼此既是秉性相投的好友,又是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马羽没少受他照顾,如今收到甘瑞病重的消息,自然是得前去探望一番,见见甘瑞最后一面,与之同行的还有佃云。

  佃云此前就在甘瑞的军中任职,认识甘瑞的时间可比马羽还要长,同样是没少得到甘瑞的照顾,于情于理都得前去探望一下甘瑞。

  于是乎,在收到消息的当天,马羽和佃云便将刚学会踉跄踱步的曼尧之女,托付给焦玉、梅少姬代为照看,匆匆收拾过行囊之后,立即动身出发,直奔渝州城而去。

  二人这一路紧赶慢赶,这一路上也不敢多做停留,甚至吃喝拉撒都在路上解决,为的便是省出加紧赶路,唯恐赶不上见甘瑞最后一面。

  可即便是在如此埋头赶路的情况下,当马羽和佃云匆匆赶到渝州城时,各自心里都是一咯噔。

  只见渝州城内家家户户门口都高悬着大白灯笼,百姓们个个披麻戴孝、白帽白衣,神情哀痛且肃穆,这种场景马羽之前在夷陵也曾见过一次,而那一次他们失去了艾杰夫的父亲,艾仕成。

  马羽和佃云对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悲切的神情,只觉得一口气像是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实在憋闷得慌。

  马羽不愿相信心中的猜想,他不断拉住过路的百姓,向他们询问城中发生了什么,可得到却都只有一个回答:“两三个时辰前,夏王甘瑞病重不治,溘然长逝,整个渝州城停止一切喜事及娱乐活动,披麻戴孝为夏王哀悼。”

  二人驻足无言,心中的悲痛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们终究是没能赶上见甘瑞最后一面且与他叙叙旧情,没能好好送他最后一程。

  二人相互拥抱,彼此安慰一阵,携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城中的宫城走去。

  马羽和甘瑞交好,甘瑞的手下几乎是人尽皆知。而佃云曾在甘瑞军中任职,更是熟人无数,他们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便来到宫城之内,只听堂中孩童、妇人的哀泣声阵阵,真是闻者哀痛、见者伤悲。

  甘瑞去世得很是突然,一众亲信也只来得及为他换上华丽的玉衣葬服,还没来得及下葬入土为安,遗体就连同灵柩一起陈于堂上,其妻带着三个幼子归于灵柩前,哭得声嘶力竭,眼睛都红得像是两颗桃子一般。

  甘瑞膝下三子,其中有一个是收养的义子,三子之中最年长的也不过十岁,在甘瑞逝世后,想来夏王之位便会落到那长子的头上,马羽十岁的时候都还在父母的照顾下快乐生活,而长子十岁就得为朝政而苦恼,真是很难不让人喟叹。

  马羽二人在甘瑞亲信的带领下来到堂中,他们先看了看甘瑞的遗体,甘瑞离世还不到半日,遗体看上去还很是鲜活,就跟常人睡着了一般,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坐起身来。

  遗体的皮肤上莫名地散发着些许黑气,马羽只当是遗体正常的现象,并未当作一回事,佃云一看却是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些蹊跷,可在灵堂之上,她也不能做些逾越之举,便且先将心中疑惑强压下来,与马羽一同宽慰甘瑞的遗孀和遗孤几句,便神情闷闷地走出了灵堂。

  为他们领路的曾是甘瑞最信重的手下,马羽也与他相熟,见他双眼满是红血丝,整个的气质都有些萎靡,也知他心中哀痛,先是好生出言宽慰几句,接着才将自己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前时与夏王于宋王军中见过最后一面,当时夏王尚且英姿飒爽、器宇轩昂,不像是身染重病的模样,怎么短短几年未见,我与夏王便已天人永隔了?”

  那亲信一声叹息,摇了摇头,闷声道:“夏王昔时在宋王麾下为将,为宋王统率一方军队,一度官至奉国上将军,夏王每逢战必身先士卒、披箭冒矢,这么些年身上旧伤无数,前些天倒春寒,夏王着凉染上感冒,本只是小病,却牵动了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旧伤,因此一病不起,直至今日溘然长逝。”

  马羽闻言也是一叹,与甘瑞认识这么多年,他身先士卒、敢为人先的性格马羽也是了解的,没想到这样的人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却反倒倒在病榻上,这对甘瑞来说,或许是最为憋屈的死法。

  佃云闻言,嘴皮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了下来,只听马羽又问:“夏王去世前,可有留下什么遗言?”

  亲信点点头:“夏王自知命不久矣,今晨召众臣下谕之曰:‘中原初平,胡虏未逐,志不能遂也,此殆天意。今西蜀险塞,予殁后,汝等同心协力,但可自守,慎勿妄窥中原,亦不可与各邻国构隙。’说完,便撒手而逝。”

  马羽没读过几天书,这些话听起来有些云里雾里,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啥也不明白,佃云便凑到他耳边为他轻声解释:“说的是元邦人还没有尽数驱逐,他志向不能如愿,命数已尽是上天的意思,如今他们驻扎西蜀,地势险峻,他去世后众臣应当同心协力,不可妄图贪染中原,也不可以与邻国产生矛盾。”

  这回马羽听懂了,心中不免又是一叹,甘瑞真是个仁义之人,他不愿自己的军队与明王大军产生冲突,看似自保,实则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毕竟这天下苍生,都已苦战争久矣。

  而说到明王,马羽又想起一事,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我听闻夏王在世时,曾有意将西蜀归附于明王麾下,以使中原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可有此事?”

  马羽获知这个消息可比知道甘瑞病重还要早些,当时对于中原能够不再起战火便完成一同,还觉得挺高兴的,只是不知这事还有没有继续推进。

  这件事在渝州本地也传得沸沸扬扬,对于马羽会知晓此事,亲信也不觉得奇怪,干脆地点点头:“夏王确实有这打算,近些日子与明皇书信来往频繁,似乎有很大进展,只可惜,马羽兄弟也看到,此事还未能成行,夏王已然病逝,夏王旧将都觉得夏王之死有些太过巧合,怀疑是明皇暗地里下黑手,是以此事便被耽搁下来。”

  话毕,见马羽、佃云都沉思着,似乎没有再问话的意思,便将他们领到一处偏房让他们住下,这才告辞转身离去。

  马羽随意将行囊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神情忧郁,回想着过往与甘瑞相处的点点滴滴,马羽内心着实有些追思与伤悲,心情闷闷的,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抬头看到佃云的身影坐在桌边,低着头似乎很是伤心的模样,马羽便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佃云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神色很是凝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呢喃道:

  “甘瑞之死,或许,真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