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黑雾早就散尽,在大红灯笼的笼罩下,在弟弟妹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在骷髅们齐刷刷的凝视下,江淮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他直直地看着红嫁衣骷髅,陈述事实:“如今我已经把人带了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们都已经知道了也看到了,若是再放她们离开,怕是会给你们招来祸端,也会给江家惹来麻烦,还请老祖宗们三思。”

  江河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都忘了对这些厉鬼的害怕,抬头望向这个他从小就崇拜的哥哥,他忍不住出声质问:“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做不能放她们离开?她们指的是谁?这里可是他的亲弟弟亲妹妹,还有他的女朋友和弟媳啊!

  江溪也觉得大哥的眼神,陌生得让她害怕,她咬住下唇,下意识地往二哥身边靠了靠。

  倒是红嫁衣骷髅,也就是陆婉嗤笑一声,声音嘶哑地说:“无耻下作,心狠手辣,这才是江家人一贯的作风。”她用漆黑的手骨指着江淮,似是夸奖又似是嘲讽:“你,倒是将江家人的绝学继承了十成十。”

  江淮并不在意这话,只再次出声提醒:“困在祖宅的日子可不好过,有能脱离苦海的机会,老祖宗还需得珍惜了。”

  陆婉捏紧了五指,不好过?每时每刻都在被符文炼化灵魂,都在被吸取气运的滋味儿,确实不好过,可这都是谁造成的?

  是江渠,是无耻的江家人。

  “你这个江家后人,最没资格跟我说这种话。”说话间,陆婉倏地身形一闪,转瞬间就站在了江淮的面前,她的手指一抬,就掐在了江淮的脖子上,用力,收紧,再用力。

  江淮的脸一下子就青了,只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张大了嘴,眼里总算是露出了几分恐慌:“道长,大,大师,救救命。”

  全安和明则的动作也快,一个拿出符文一个拿着念珠,他们正想要动手,却见着陆婉的黑骨上突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线条,线条如同流动的血液一般,将她整个躯体都变成了赤红色,而她也如遭重创,顷刻间就松开了手,甚至还倒退了好几步。

  此时陆婉浑身的骨头都在瑟瑟发抖,不停地发出了骨头相碰撞的清脆声响,她却硬是咬紧了牙关没发出哀嚎声来。

  全安眼睛一亮:“是反噬,她被反噬了。”

  明则点点头:“师祖和贵门派的先祖都是大能,设下的符文自然是不一般。她们早就已经与这阵法融为一体,而这属于江家的转运阵,不会容许她们伤害江家的子孙。”

  全安满脸得色的笑着颔首,眼睛扫到了一旁的江溪时,却又再添了一句:“不,这阵法可只保江家的男儿,毕竟女子只是用来续运的香,并不能算作是人。”

  全安可是听他的师傅说过的,江家人最是心狠,有时候找不到合适的香,也会让江家的女儿充当香,毕竟特殊时期用自家人,才不会留下隐患。

  江溪没注意听全安的话,她见着大哥被掐住了,就立马想要站起来去救大哥,结果由于蹲的太久了,反而脚一麻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大哥没事儿了,江溪心里松了口气,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小月姐,心头又是一跳。

  站在一旁的明月看到此情景,倒是十分的淡然,因为她曾经在陆婉的记忆里,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

  江家人一向无耻,又怎会留下漏洞?

  要知道那些被蒙骗的少女,再见到江家人俱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来解心头之恨。

  可这阵法将她们与整个江家相连,她们不得再伤害江家的男人,否则那曾经烧死她们、刻在她们骨子里的符文,就会让她们体会再度被焚烧的反噬。

  所以这些骷髅才会答应江家的替代法啊,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选择。

  明月微微垂眸,心里思索起了阵法之事。

  曾经她在某个修仙位面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的身份是一颗五彩石,只需要吸收天地灵气便可增长修为,也没学到其他的东西。

  不过有些东西是一通百通的,在这种有灵气的位面,妖能够修习,人能够修炼,那么鬼自然也是可以。

  特别是像陆婉这种活了几百年的鬼,怕是怎么都有些特殊的力量在身上的,只不过她被这阵法给束缚住了。

  可要怎么才能破阵呢?被刻进骨子里的符文,被焚烧的少女们,阵法……

  明月陷入了沉思,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她没有抓住。

  骷髅们见着陆婉受了伤,一个个都涌了上来,她们也不敢触碰陆婉,只七嘴八舌地说:

  “婉姐姐,你没事吧?他是江家人,你伤害不了他的。”

  “婉姐姐,你别冲动啊,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啊。”

  “你明明知道不能伤他的,婉姐姐,你这又是何必?”

  “是啊……”

  陆婉一言不发,却是紧紧地看着江淮的方向,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袭上了她的心头。

  难道她永远都要这样,看着仇人却报不了仇?还用生生世世的气运,去替仇人的后代谋福利。

  她如何能甘心?她不甘心啊!

  陆婉五指成爪状,却是强忍住打颤和疼痛,再度闪现到了江淮的面前,伸手便往他的心口掏去。

  全安见状,眼神一冷,连忙甩了张符纸过去挡住,讥讽道:“不知死活。”

  明则吐出口气,摇了摇头:“施主何必如此,回头是岸啊!”

  陆婉的骨指撞在了符纸上,符纸霎时间消融,骨头上面的红线条登时更红了几分,看起来就像是要取代她骨头原本的颜色,她嘴里终究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却又咬牙将其吞进了喉咙,却是再不能更进一步。

  江淮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疯,连忙捂住喉咙后退了两步,方才那股子窒息的感觉,似乎还没完全褪去。

  一时间,气氛格外的压抑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