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很精明。

  但这并不是需要精明的时候。

  “我并没有强调我的入职问题……我想让你们早点抓到他,明白吗?

  他在我的公寓里杀了人,影响了社区的治安,

  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一个新来的亚裔被扯入了一桩凶杀案。

  人们会对亚裔产生恐惧和厌烦,即便这件事并不是我的错,但沃克街的街坊们一样会认为:

  ‘你看啊,出问题的又是亚裔,他们野蛮且不守规矩,总会招惹各种各样的事情。’

  他们会想:‘如果没有亚裔,社区的犯罪率就一定不会有那么高。’

  ‘是亚裔让社区变得不稳定了。’

  如果真相不能水落石出,他们会更加排斥亚裔,

  更加排斥越俩越多的新移民,

  社区甚至会因此产生种族对立的苗头,

  克莱恩,你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

  曾经亚楠市最南边的社区,就曾经发生过更加极端的歧视现象,不是吗?”

  片刻的沉默过后,电话那边传来了镇定的声音。

  “我明白了,宴先生,我会跟进这件案子。”

  “顺道一提,如果你的入职程序出了问题,签证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你最好搞定这些事,因为我不会允许我管辖的街道上出现黑户。”

  “我会关注着你。”

  “晚安。”

  电话被挂断了。

  ——

  ——

  此时此刻,沃克街警务处。

  克莱恩·贾斯特斯送走了今晚最后一班接线员,回到一张掉了漆的黄桤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那桌子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

  其中一条桌腿似乎出了毛病,被两张折起来的废报纸垫着,才勉强算是稳当。

  桌子右上角摆着一盏功率不高的老式电灯,昏黄色的灯光下,三张纸条被整整齐齐排列在克莱恩面前。

  这三张纸条,分别是:

  【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不可以在家。】

  【如果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在家,请打开灯。

  并这张纸条背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将纸条装在口袋里。】

  【请转身。】

  他开口说:“这不是普通的纸条,对吗?”

  克莱恩背后的阴影里,某个男人斜靠在另一张办公桌上,只露出一双穿着牛仔裤的腿。

  牛仔裤下方是一双超大号的棕色皮鞋,足足比正常成年男人的皮鞋大上三圈。

  皮鞋鞋身上的多个位置已经被磨的瓦亮,但好在还没有破,勉强能够抵御严寒。

  他习惯性的用脚尖敲了敲地面,一根巨大的指头轮廓从鞋面顶端浮现出来。

  他距离克莱恩的办公桌足足有3米远,却能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

  “嗯……是沾染了【污血】力量的纸条。”

  “这恶心的味道,闻起来像是亚楠北边下水道里的邪教徒。”

  他眨了眨眼睛,左眼皮和右眼皮向中间合拢,粘稠的眼液润湿了淡黄色的、带着曲折纹路的竖瞳。

  “我现在在想,这三张纸条,或许并不是特意为杰洛特·西夫准备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的嘶鸣声。

  “只是因为杰洛特·西夫闯进了陈宴的家,这三张纸条在偶然间被他发现,他才当了陈宴的替死鬼。”

  克莱恩用食指敲了敲桌面。

  “你是说,凶手本来很可能原本是冲着陈宴来的。”

  “只是因为碰巧,才杀了杰洛特·西夫。”

  克莱恩似乎有些失望。

  “也就是说,陈宴没有嫌疑,凶手的确另有其人。”

  黑暗中的男子舔了舔嘴唇。

  “陈宴也许不是凶手,但凶手一定和陈宴有关。”

  他说了这半句模棱两可的话,之后竟然沉默起来。

  此时已经临近凌晨,窗外的风雪渐渐大了,

  细密的雪花更像是浓郁的雾气,覆盖了亚楠市的每个角落。

  沃克街警务处通着暖气,温暖的空气接触到冰冷的窗户,在玻璃内部凝结出一层漂亮的冰花。

  黑暗中的男子依然注视着桌面上的三张纸条。

  “三张纸条,

  三个要求,

  如果没有完成,就会被【污血】的力量杀死。”

  “这种【死】是【绝对的死亡】——

  一旦触发了某种条件,就必定会按照【特定的方式】死去。

  连神明都救不回来。”

  克莱恩眼神凝滞:

  “杰洛特·西夫的‘心脏衰竭’,就是所谓【特定的方式】。

  这三张纸条上【污血】的力量,会让人受到极大的惊吓,导致心脏衰竭而死。”

  黑暗中的男子打了个响指:“是的,亲爱的探长,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他接着说:“有意思的是,这样的杀人条件,其实很苛刻。”

  克莱恩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男子似乎并没有发觉克莱恩僵硬的脸,接着说:

  “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激活这三张纸条的人,

  只完成了其中一个要求,

  或者只完成了其中两个要求,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会被杀死呢?”

  他自问自答。

  “答案是不会。”

  他解释着。

  “这种级别的【污血】,达不到那种【强度】。”

  “三个要求,必须连一个都没完成,才会被杀死。”

  “恕我直言,警长,这更像是玩闹,或者惩罚。”

  “而不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

  男子的语气很笃定。

  克莱恩意识到一件事: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凶手本来是冲着陈宴来的。“

  “而这三张纸条只是【玩闹】或者【惩罚】,并非【凶杀】。”

  “也就是说,凶手原本没想杀掉陈宴。”

  男子发出一声轻笑。

  “是啊,警长大人,你看看吧,看看吧,这都是些什么要求?”

  “要求什么时间在家,什么时间不在家,

  要求打开灯,要求写自己的名字,

  哈!

  这简直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就是那种【按我说的做,不然就要打屁屁】的游戏!

  警长你小时候难道没有玩过吗!?”

  克莱恩脸色扭曲。

  男子接着说:

  “那个陈宴,他很轻松就能做到这些事。”

  “别说亚裔原本就比咱们聪明。”

  “即便是一个脑子正常的帝国人,想想办法,也都能轻易做到这些要求!”

  克莱恩意识到一件可悲的事。

  “照你这种说法,那个杰洛特·西夫,他的死……”

  男子却不感觉这是什么悲剧。

  他哈哈大笑。

  “是的!警长大人!

  杰洛特·西夫完全是被自己蠢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