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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误国家者,我也(为盟主‘钟子瑜’加更)

  终宋正文卷第1018章误国家者,我也

  吕文德勃然大怒,猛地在战车上站了起来,指着丘通甫。

  「你是说老子被蒙古人骗了?!老子怎么可能被没长脑子的蒙古人骗了?你知道老子多少次驱退蒙军?「

  「大宋与蒙元议和了,娘的,老子抗蒙三十年,蒙元主动与大宋议和了……「

  话到这里,吕文德更气了。

  他不愿承认,蒙元是被李瑕打得议和的。

  他打了三十年,还不如李瑕打十年。

  但至少蒙古人是想与他吕文德做生意。

  「岳父啊!六叔说的不错,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总是错不了的,大军折损不起!「

  丘通甫跪在车辕上,用膝盖走了几步,重重磕了个头。

  话到这里,丘通甫大哭。

  泪水洒在车辕上。

  但战车还在前行。

  已能听到前方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是哪里又被叛军的炮火击倒了。

  丘通甫吓得身子一颤,抬起手来向四周一指,指向那些吕文德的亲兵。

  吕文德怒道∶

  吕文德只觉怒气上涌,头痛欲裂。

  」老子不要与你这蠢材说,陈元彬……」

  他开始喊自己最信任的幕僚,也是最懂自己心意、且愿意出谋划策歼灭李瑕的人。

  「陈元彬!你来告诉这小畜牲,老子马上就能歼灭李逆……「

  事到如今,太多人支持吕文焕的意见了。

  但吕文焕比他年轻了二十岁,见识还太浅了。

  只有陈元彬懂局势……

  远远有探马奔过来。

  那一声通报似乎很远。

  吕文德转头看去,因为他的军阵太大,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娘的,老子什么都看不到……「

  以前,他带三千人奇袭汴梁,那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虽只三千人,但从淮右到河南,一路上的局势他都洞若观火。

  吕文德道「告诉他们,老子马上就要歼灭李逆,让他们等着........「

  丘通甫大急。

  他是医者,一眼就能看出吕文德病得很严重。

  而被李瑕俘虏了一次,他认为这一

  仗要赢的话不是没可能,但绝对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试想,元军都逼到附近了,大军歼灭李瑕而伤亡惨重,主帅又病重……那一切的战果必然全部都被蒙元吞下。

  「岳父啊!这种局势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岳父怎么就看不懂呢六叔都提醒你了,求你醒一醒啊!「

  「...「

  吕文德那高大到可怕的身体忽然晃了晃。

  他有些头昏眼花,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了,于是向后退了两步,想在战车上坐下来。

  耳畔回荡的却是那句,像是战鼓在脑子里敲。

  吕文德想坐下来,但眼前一黑,竟是就这样栽倒下去。

  「...「

  ~~

  战鼓一直在响。

  李瑕亲身策马上阵,领着士卒们杀到了宋军营帐之中。

  因为身后有太多都是步卒,不得不减缓行军的速度,不然他现在已经与刘元礼汇合。

  那么,这一战就更多些胜的可能。

  但……事实上,李瑕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因为这些宋军士卒确实是好样的。

  在后路被断、敌方来援的情况下,士气低落的宋军士卒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

  后人看历史一直看不起的宋军士卒们,抗蒙三十余年不败的宋军士卒,让李瑕觉得比蒙古人还难缠。

  一方面,敌方将领仓促应敌,李瑕在战术上有优势,但真的穿入了宋军阵线,却又能感觉到宋军士卒的顽强。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陷在泥潭中。

  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打。

  李瑕的信心在于,他始终相信大宋上层的腐朽与软弱。

  若非如此,何必反宋

  忽然。

  李瑕勒住缰绳,退回了阵列,听探马禀报。

  入耳的消息却不太好。

  「怎么会「李瑕皱了皱眉,在心中喃喃自语,「我以为至少吕文焕是理智的。「

  他不可能料中所有的事。

  本以为吕文焕是理智的,那吕文德之所以敢继续打,应该是吕文焕已经控制住元军了才对。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登时,李瑕为难起来。

  连他也没想到,吕文德会让局势走到现在这种玉石俱焚、很可能让蒙元渔翁得利的地步。

  他已不愿亲手去杀戮那些宋军士卒,而是立马在军阵中向东回望,在心里喃喃了一句。

  过去,哪怕有私人仇怨,哪怕不齿于吕家的贪婪。李瑕至少是敬重吕文德保家卫国的三十年的。

  但今日,他确实感到了失望。

  连带着对吕文德的能力以及他对天下社稷的贡献都感到失望……

  ~~

  战斗还在继续。

  远处,吕家军的中军大阵没有再向前行进。

  但各个小战场上,将领们还在各自指挥。

  一个个士卒倒下,有宋军,也有叛军。

  一张张

  脸庞仰望着蓝天,都还很年轻。

  他们本不该死……

  ~~

  一片黑暗之中,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唉,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吕文德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去,只见自己还在战车上,但军阵已经停止了前进。

  方才听到的说话声是在战车后面,该是文吏们在低声议论。

  但吕文德认真听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听到。

  有亲兵上前道

  吕文德愣了一下,如再遭重创。

  丘通甫跪在那,不敢再说话。

  良久。

  吕文德喃喃道,

  他没说后面的话。

  也许是不就「明白「了,也许是不就「不会上当「了。

  吕文德抬头看去,见战事还在继续,遂应道∶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叛军士卒昂手阔步走来,才到阵中,被宋军摁在那儿。

  「李逆派你来,何事可是想要投降。「

  那叛军士卒竟是冷笑一声。

  「奉房相公之命,特来告诉吕少保一句话……「

  吕文德听对方唤自己倒是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向了远处的旗帜,上面是他的官衔。

  开荆南之制阃,总湖北之利权,如日中天。

  但不如李瑕。

  叛军呼一声又怎么样,还呼李瑕是呢。

  吕文德回过神来,只听对方继续说着。

  缓缓地,一字一句地。

  吕文德一愣。

  他张了张嘴,极难得地没有破口大骂。

  只见那小卒往地上啐了一口,又道∶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丘通甫都已唤人把那个叛军士卒带下去了。

  吕文德失神地合上嘴。

  他知道,自己就像是被猪油糊了心,他前两日竟是完全只想着杀李瑕。

  一世英名毁了。

  三十年从戎,周旋三边,大小百战,立下的功业、威望毁了,以后众口烁金,只会骂他吕文德蠢。

  战报不断传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吕文德下令。

  「我……「

  「我……「

  连续几次开口,吕文德才终于悲愤地喊了一句。

  」误国家者,我也~」

  ~~

  」误国家者,我也!」

  ~~

  似乎在这一刻,吕文德回到了那个没被李瑕改变的青史上他的命运。

  景定四年,七月,蒙古以玉带行贿吕文德,建榷场于襄阳外,筑土墙于鹿门山,内筑堡壁,以阻襄阳南、北之援。

  吕文焕知道被欺,两次去信申告,吕文德亲吏陈文彬藏匿之。

  及蒙古于白鹤城增筑第二堡,吕文德深悔,叹曰∶

  因此,。

  ……

  李瑕观着东面元军的尘烟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为吕文德的愚蠢与失智痛心。

  因他不读史。

  否则他会知道,这两宋三百年,真正能让人痛心的愚蠢与失智是什么样的。

  金军南下、蒙军南下,那满朝士大夫要怎么失智,才能辜负战场上这一张张仰面倒在那的面容。

  他想当皇帝,更重要的是,要在与宋廷的战争中明白,自己得当一个怎样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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